一整个夏天，中通置业集团有限公司董事长单忠杰都泡在集团下属的温州中通国际学校里，直接指挥学校的改扩建等诸多事宜。“过去17年间，我每年到学校不过五六次，现在仿佛又有了创业的激情”，单忠杰说。

    他把这归因于温州去年启动的民办教育综合改革试点，一系列配套文件给各级各类民办学校“松绑”并予以扶持。特别是在教师待遇和学费标准这两大公认的民办教育发展“瓶颈”问题上，温州试点将使民办学校教师获得和公办学校老师一样的待遇。

    民校扶持政策还在持续更新。8月14日，本报获悉，针对《关于实施国家民办教育综合改革试点加快教育改革与发展的若干意见》（下简称“《实施意见》”）的配套文件，已从最初的9个（“1+9”）发展到12个（“1+12”），第13份配套文件初稿也已定形。

    据温州市教育局民办教育处的陈长河透露，第13份文件拟提出准予民办教育机构获得银行贷款，并允许非营利性民办学校以非教学资产、营利性民办学校以其资产，进行抵押贷款。

    作为国家民办教育改革试点，温州的做法早已超越今年6月《教育部关于鼓励和引导民间资金进入教育领域促进民办教育健康发展的实施意见》（下简称“《22条》”）。

    接近教育部的知情人士告诉本报，教育部希望以温州探索为基础，另外推出30条补充意见，为民办教育创造更好的外部运营环境。但教育部拿出的“30条”初稿在向各部委征求意见时，“实质性内容大多被删除”。

    松绑自主收费

    温州于2011年12月出台《实施意见》，正式启动民办教育试点改革。

    对单忠杰这样的民办教育投资人而言，仅仅改革的声势和政策力度就让他觉得，民办教育的时机来临了。

    他等这一天等了很久。中通国际学校是温州最老牌的民办学校之一，但自1994年创办以来，走过了10多年平淡期——“1997年温州市普九教育通过了验收，政府开始大力扶持基础教育”，单忠杰告诉记者，当时公办高中获得的财政投入大大增加；在师资培养等方面，公办高中获得的政策倾斜也很多。

    与此同时，中通国际学校超过公办学校30%-50%的工资，对好老师的吸引力下降了。师资薄弱，学费偏贵，在竞争中劣势越来越明显，“中通”不得已关掉高中部，小学部和初中部也生源不佳。

    而在试点改革大半年之后，今年夏天中通国际学校仅招聘10来个教师，却空前地收到700多份简历；小学部去年刚创立时，刚好招满额定学生数，今年的招生录取比例已接近5：1。民办学校社会认可度的提升不言而喻。

    温州瓯海育英国际实验学校的执行校长项加方认为，这次改革最有“含金量”的政策之一，就是落实民办学校的收费自主权。

    温州指导改革的《实施意见》规定，登记为民办事业单位法人的民办学校，收费项目及标准实施政府指导价管理，由民办学校按不高于当地上年度生均教育事业费3倍的标准自主确定，经教育行政部门批准的特别优质学校，可按同一项目5倍的标准自主确定。

    温州市教育局民办教育处的陈长河告诉本报，以前非营利性的民办学校，学费等项目的收取标准是审批制，学校没什么自主权。

    “以前民办学校没有事业单位编制，退休后的待遇很差，就靠高工资来吸引老师”，单忠杰也向记者表示，就算这样，以前他的学校也只能招收到一些外地来的老师。

    按照新政策，学校收费标准提高后，就能以更高的工资待遇招收到更多的好老师，好老师把教学抓上去，会给学校带来更高的声誉和更好的生源，从而使学校发展路径良性循环。

    项加方解释说，由于民办学校没有财政投入，学费是其主要收入来源，收费标准的高低直接决定学校收入，从而影响教师的待遇和学校的办学条件。

    此外，更灵活的是，对于登记为企业法人的学校，温州规定其收费项目及标准由学校自主定价，报价格主管部门备案并向社会公示后执行。

    所谓企业法人，也就是以前常说的营利性单位，其中的利润空间无疑将会吸引一部分民资参与办学。

    但该政策在实施中把关严格。据了解，此次温州首批推进改革的100所民办学校在进行申报时，有一部分申请登记为企业法人，其中甚至包括几所义务教育阶段的学校，这引起了大家的疑惑。

    温州市民办教育协会秘书长虞文钱告诉记者，尽管政策上明确各级各类民办学校都可以申请登记为企业法人，但是对义务教育阶段的学校，走这一步还是要慎重，建议“缓行”。

    最后，温州市教育局确定的首批百所试点学校中，16所申报为企业法人的学校，没有1所义务教育阶段学校。

    逾9亿补贴教师社保

    教师的社保和福利待遇太低，是长久以来卡住民办学校发展的另一个瓶颈问题。

    由于民办教师没有事业单位编制，只能按照企业标准参加社会保险，这使得民办教师在退休后，所获得的养老金只有公办学校退休教师的一半左右。

    “这等于同工不同酬”，陈长河告诉记者，此前由于待遇原因，当地民办教育每年流失师资达20%多。

    “原来我们绝大部分老师只能按企业标准缴纳和享受社保，学校每年为每位老师缴纳的社保金额1.5万元不到，现在增加到4-5万元”，项加方说，这对师资队伍的稳定和优化极为关键。

    民办学校为教师提高社保待遇，还将获得财政补助。温州此次改革中出台的“1+12”中的第四个配套文件，《关于公共财政补助民办教育的实施办法》中规定，财政将以购买服务的方式，对民办学校进行补助，补助资金优先用于缴纳教师社会保险费的单位应缴部分。补助标准义务教育阶段为上年同类公办学校生均教育事业费的30%-50%，高中段补20%-30%。

    “按照上述标准，光是补贴我们学校的所有老师按事业单位标准缴纳社保，财政每年就得投入800-900万元”，项加方说，他所在的瓯海育英国际实验学校是幼儿园到高中，12年一贯制寄宿学校，在校生4000多人，600多名教职工，需补贴的数额不小。

    温州市教育局相关人士解释，市属和区（县）所属的各级民办学校，原则上由同级财政给予补助。据测算，这社保补贴一项，全市就需新增财政投入9个多亿，其中市本级财政要拿出1个多亿。

    “本校教师按事业单位标准参保的请求早就交上去了，区人保部门扯皮了两个多月”，龙湾区一家民办学校的投资人抱怨说。龙湾区地处温州市的城郊结合部，区级财政较之市中心区要薄弱不少，对民办学校的扶持落实不易。

    据了解，启动民办教育综合改革试点一年多来，温州全市12个区（县）中，有7个已经按照要求出台了实施意见，但还有部分区（县）推进较慢。

    “温州的做法其实已经超越了教育部新出的22条”，温州市教育局民办教育处处长王永其坦率相告，也正因为改革措施都是“实打实”的，所以贯彻过程中也需要有关部门“动真格”，这既要看财力水平，更取决于人的认识。

    公私立学校结对办学

    温州民办教育综合改革试点，不仅从政策上给予民办学校和公办学校一样的国民待遇，还从办学体制上“授之以渔”，引导优质公办学校与之结对办学，让优质公办学校向其输出品牌、师资和管理。

    2011年，中通国际学校同时挂上了温州实验小学新城校区的牌子，成为后者的五个分校之一。

    温州实验小学是当地最好的公办小学。结对子之后，实验小学向中通国际学校派出了一名校区主任，担任中通国际学校的校长，另有6名学科骨干教师被派到中通，从课程设置、评估标准等方面，帮助实现办学一体化。

    单忠杰举例说，双方结对后，实验小学的一门“整理课”被复制到新城校区——在一天中最后一节课或者是第二天的第一节课，学生们把不懂的问题写在纸条上，相互答疑，解决不了的问题汇总给老师解答。这门课在学生和老师当中都反响良好。

    中通国际学校与温州实验小学合作一年多，综合实力就在后者的五个校区中跃居第二。“我们集团办的一位女员工，去年把她的女儿从外校转到中通国际学校读小学二年级，很快就发现女儿日益活跃起来”，单忠杰说。

    虞文钱介绍，今年还将有20对公办、民办学校结对办学。

    对此教育局有政策保障——申请中级职称的教师必须有支教经历，其中在民办学校工作也算支教。参与支教的老师，除了照常在本校领取工资，“结对子”的民办学校还会给予他们一定补贴。

    “就制度层面而言，温州是区域政策创新力度最大的地区，在许多制约民办教育发展的瓶颈问题上，都有重大突破”，上海市教科院民办教育研究所所长董圣足评价说。

    不过，民办学校真正取得和公办校一样的待遇，还需努力。

    采访中温州当地一位民办学校不便具名的负责人说。尽管学校是非营利性的，税务部门还是会时不时上门检查，“民办学校受到的歧视性待遇还没有完全消除”。

    另据接近教育部的专家透露，继《22条》扫除了教育系统内部对民办教育的发展障碍之后，教育部原来希望推动以多部委联合发文形式，再出台30条实施意见，为民办教育发展营造更好的外部发展环境。

    并且，去年底在北京召开的一次民办教育论坛上，由教育系统起草的30条的初稿曾被发给大家征求意见。但后来拿给各部委征求意见时，“实质性内容大多被删除”。

    记者多方询问，这30条意见的出台，迄今尚无时间表。（《21世纪经济报道》2012年08月16日 第2版  本报记者 李芃 浙江温州报道）